阳光斜照进山谷，洒在孩子们摊开的书页上。那瘦弱男孩终于抬起头，将课本轻轻翻开，指尖抚过纸面，像是触摸某种神圣的契约。他低声念出第一章第一句，声音颤抖却坚定：“天地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；而吾心不死，便是一线光。”

妇人听见了，没有回头，只是嘴角微扬。她把铜铃收回木盒，又将炭笔仔细包好，放回砖洞深处。这动作她做了三十年，每日如此，仿佛不是在藏匿遗物，而是在守护一个承诺??只要还有人愿意读、愿意信、愿意做，那盏灯就不会熄。

远处山道上传来脚步声，沉重而缓慢。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，背上背着个昏迷的孩子，脸上满是风霜与血痕。他在学堂门口停下，喘息片刻，才沙哑开口：“求……求一位先生，救救我孙儿。”

妇人快步迎上，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，眉头紧锁：“饿极伤了根本，又受寒邪侵体，若再晚半个时辰，怕是难救。”

“我知道这年头讲《苟经》犯禁，”老人跪倒在地，额头触地，“可我走过七个村子，只有你们这儿还敢点灯讲课……他们说，你们教人活命的道理。求您……教他怎么活下去。”

妇人扶起老人，目光柔和却不容置疑：“我们不只教道理，也救人。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??等他醒来，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听下去。因为这条路，必须是自愿走的。”

老人含泪点头。

孩子被安置在角落草席上，妇人取出怀中最后一块干粮碾成粉，混着热水一点点喂入他口中。其他孩子默默围拢过来，有人递来薄毯，有人跑去打水。没有人命令他们这么做，但他们都知道??这是“守夜门”的规矩：**见苦不救，等于背弃灯火。**

两日后，孩子醒了。他睁眼第一刻，看到的是头顶那盏油灯，昏黄摇曳，像一颗不肯坠落的心。他问：“这是哪儿？”

“是光开始的地方。”男孩回答，就是那个曾问“如果没有灯呢”的孩子。他已经长高了许多，左臂戴着和妇人同款的麻布护腕，胸前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铃模型。

孩子住了下来。他叫阿禾，来自西境边境的一个小寨，三个月前妖兽突袭，全村覆灭，唯有他藏身枯井逃过一劫。他不吃不语七日，直到听见学堂里传出的诵读声，才第一次流下眼泪。

他开始学习。从识字到记事，从辨草根到修陷阱，从如何止血到怎样在雪地中保存体温。每一课都沉重如石，却又轻盈如风??因为它不许诺飞升成仙，只教你怎么在泥泞中爬起来多走一步。

第七天夜里，他做了一个梦。

梦中有座破败讲堂，墙上裂痕如蛛网，屋外风雨交加。一位白发老人坐在讲台后，手中无书，面前无人，却仍在讲课。他的声音不大，却穿透雷鸣：

> “世人总盼英雄横空出世，一掌劈开黑暗。可真正的光明，是从千万次低头咬牙、从每一次明知会失败仍愿尝试的动作里，慢慢攒出来的。”

>

> “我不教你们成为强者。”

> “我只教你们??不要变成放弃的人。”

阿禾猛地惊醒，冷汗浸透衣衫。他坐起身，发现油灯未灭，窗外月色正浓。他悄悄起身，走到黑板前，拿起炭笔，在“造光”二字旁，写下一行小字：

> **“我也想成为光。”**

翌日清晨，妇人看见了那行字。她久久凝视，然后转身对全班说：“今天不上课了。我们去种树。”

“种树？”孩子们不解。

“望春树。”她说，“十年前它开过一次花，如今该轮到下一代扎根了。”

众人带上铁锹、水囊，翻越三座山岭，来到一处荒坡。这里曾是古战场，尸骨早已化土，唯余几块残碑斜插泥中，上面字迹模糊，依稀可见“忠勇”、“殉难”等字样。

妇人指着中央一块空地说：“就在这儿。”

孩子们轮流挖坑、栽苗、浇水。阿禾力气最小，却坚持挖最深的一个坑。他一边铲土一边低声重复：“宁做残烛照黑夜，不做骄阳焚苍生……宁做残烛照黑夜，不做骄阳焚苍生……”

太阳西沉时，十株幼苗已稳稳立于风中。妇人点燃一支火把，绕树行走三圈，口中诵念一段古老祷文：

> “此树非为遮阴纳凉，乃为铭记不忘。

> 一叶承露，是生之恩；

> 一枝向阳，是志之坚；

> 它不结果，不争高下，只为告诉后来者??

> 春天，曾经来过。”

火把熄灭后，她将灰烬撒入新土，轻声道：“十年后，若有孩子在此听课，便是薪火未断。”

归途中，天边泛起红霞。阿禾忽然问：“老师，您见过陈长安吗？”

妇人脚步一顿，望着远方群山，良久才答：“我没见过他的脸。但我梦见他三次。第一次，他教我背《苟经》第一章；第二次，他在我饿晕时递来一块馍；第三次……是他死的那天晚上，我听见铜铃响了九千次。”

“那他是神吗？”

“不是。”她摇头，“他是人，一个太明白痛苦的人。所以他不怕我们软弱，不怕我们哭，不怕我们想死。他只怕我们彻底沉默，再也不敢说出‘我还想活’这句话。”

阿禾低头，握紧拳头：“我会记住的。”

三年过去。

阿禾成了学堂助教。他教得最多的，是如何在极度恐惧中保持清醒。他说：“当你怕得发抖时，不要压抑它。抖就抖吧，但要一边抖一边数自己的心跳。数到十，你就赢了一次。”

这话后来传遍北荒，被称为“十息定神法”，无数灾民靠它挺过绝境。

而那片望春林，也在风雨中渐渐成荫。每年春天，总有孩童自发聚集树下，或诵经，或静坐，或写下心愿系于枝头。有官员前来驱赶，却发现那些纸条上写的并非反诗，而是朴素的愿望：

> “希望明天能吃饱饭。”

> “我想学会写字。”

> “妈妈病好了，我就开心了。”

这些话太过平凡，反倒让执法者无法下手。最终只得上报朝廷，称“民间自发崇善活动，暂无需干预”。

又五年，天下大疫。

一种名为“失魂症”的怪病蔓延开来，患者先是记忆衰退，继而情感麻木，最后连痛觉都消失，宛如行尸走肉。医者束手无策，人心惶惶。有人说这是天罚，有人说这是末日征兆。

然而奇怪的是，凡是读过《苟经》、参加过地下课堂、或是接触过“夜灯会”体系的人，发病率极低。更诡异的是，一旦病人听到熟悉的诵读声，哪怕只是片段，也会出现短暂清醒。

于是，各地悄然兴起“声音疗法”。母亲抱着孩子轻唱改编版《苟经》童谣；丈夫握着妻子的手，一遍遍复述他们初遇时的誓言；战士在前线用喇叭播放录音：“你还活着，这就够了。”

奇迹般地，部分重度患者竟开始恢复知觉。医学界震惊之余，展开大规模研究，最终发现：**长期接受《苟经》信息输入的大脑，会在边缘系统形成独特的神经回路，具有极强的情绪锚定能力，能在意识崩解时提供“自我参照点”，防止人格完全瓦解。**

换句话说，《苟经》已不仅是哲学或信仰，它成了一种**精神免疫系统**。

朝廷起初封锁消息，试图将研究成果收归“正典司”独占。可就在他们准备销毁所有民间资料的前夜，全国三百二十座城市的公共广播系统同时启动，自动播放一段音频：

> “吾身虽弱，志不可折。

> 风可折枝，难折其根。 苟在武道世界成圣 最新章节第380章 种子,网址：http://www.xbqg99.org/html/o6el/392.html